我们就突然转变成天生的怀疑论者——不管你说
我认为这个“优先系统”跟时代无关,跟人类的天性有关,或许还是从动物性那里延伸过来的,尤其是“传播优先”这个程序,是具有动物性特色的,同时“围观”和“怀疑”也是具有动物性特色的。
由“不相信”的问题出发去探究“相信”。我发现,我们的特质是“大嘴巴说的都不信,歪嘴巴说的都相信”。我们大多信八卦、信迷信、信星座、信传奇、信传说、信离奇的东西、信低俗、信小道消息、信秘闻、信绯闻、信丑闻、信反常、信非逻辑、信超常的。我说的你信不信?
我们走到了一个信用的十字路口。我发现,这个社会的主流气质是“我不相信”。我问我自己:联合国说的我信不信?奥巴马说的我信不信?CCTV说的我信不信?宣传部说的我信不信?日报说的我信不信?微名人说的我信不信?你说的我信不信?
我们“相信”的基本点在这里,所谓“机构影响力”对此束手无策。
我们好像由兴奋与否来支配自己的信任与否。一个离奇的事情,即使还没有去佐证,也是先兴奋了再说。在兴奋情绪下所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传播——转达出去再说,至于求证,随他们去吧。而对于严肃的事情,我们就突然转变成天生的怀疑论者——不管你说的多么诚恳,多么符合逻辑,我先质疑了再说。
假如我们平时接收的信息不是主流信息,不是官方的声音,而是谣言,那我们的兴奋系统就会马上启动它的“丑陋优先”程序——不管事情真假,我们的“大脑优先系统”都会马上产生某种兴奋。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刺激了我们大脑中的“丑陋优先系统”。下面,我们不妨借此来分析一下“谣言的威力”。
谣言之“威”
任何事件的传播,都必须依赖某种工具,新媒体时代的传播工具,无外乎手机、电话、互联网、电视机、电台、报纸杂志等工具。
而在这些工具都还没有发明出来的古代,都是基于哪种工具来传播呢?或者说,姜子牙是通过什么东西来传播他的思想呢?
人类最早的传播大致有以下几种,符号、图画、书简、乐器、童谣、歌曲、迷信等。诗经中的“风”,就是当时传播上最重要的一个工具,传唱在民间的流行歌曲。姜子牙说苏妲己是狐狸精,这个创意是迎合了传播机理的,无论在哪个时代,谣言被传播的速度都是超常的。
姜子牙图谋造反,推动历史更迭,就要给商纣王造谣。
他给老纣编排的“故事”与现代政治斗争的打击手段如出一辙:在揭露你的政治问题之前,先揭露你的人品问题,要揭露你的人品问题,那干脆从最狠的地方下手——揭露你的作风问题。世俗的社会,最便于传播的“传奇”便是“狗男女的龌龊事”,当今社会所反复使用的“情妇门”全都是抄袭姜子牙的,他才是“情妇门”的开山鼻祖,由此可见几千年文明食古不化的低劣手段从来就没有把传播学进行过高段位的升级。
且看姜子牙对商纣王是如何“痛下推手”的:
他在攻打殷商之前,总计动用了三次舆论攻势。一次比一次凶猛,一招比一招狠毒,一步步将“纣王无道”的传奇故事推向高潮,以宣传手段推动“民心所向”,唯有如此,才能毕其功于一役,拿下仇敌。
这三次舆论攻势依次如下:
1.《尚书·武成》:今商王受,无道,暴殄天物,害虐丞民,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这一次,姜子牙只玩概念,用虚词,不讲故事,只为下一步宣传做铺垫。)
2.《尚书·牧誓》:今商王受,惟妇言是用。昏弃厥肆祀,弗答;昏弃厥遗王父母弟,不迪。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是信是使,是以为大夫卿士;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这一次,涉及男女丑闻,并编造逆天欺人的案例,为下一步讨伐释放更大的宣传空间。)
3.《尚书·泰誓》: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灾下民。沈湎冒色,敢行暴虐,罪人以族,官人以世,惟宫室、台榭、陂池、侈服,以残害于尔万姓。焚炙忠良,刳剔孕妇。……惟受罔有悛心,乃夷居,弗事上帝神祗,遗厥先宗庙弗祀。犠牲粢盛,既于凶盗。乃曰:‘吾有民有命!’罔惩其侮。……今商王受,力行无度,播弃犁老,昵比罪人。淫酗肆虐,臣下化之,朋家作仇,胁权相灭。无辜吁天,秽德彰闻。……今商王受,狎侮五常,荒怠弗敬。自绝于天,结怨于民。斫朝涉之胫,剖贤人之心,作威杀戮,毒痡四海。崇信奸回,放黜师保,屏弃典刑,囚奴正士,郊社不修,宗庙不享,作奇技淫巧以悦妇人。(这一段,算是把纣王打入地狱再难翻身了。任何一个人如果被刻画成这样,那必是“人人得而诛之”。)
经此三段论,姜子牙的目的达到了,以至于决定历史走向的“牧野之战”不战而胜,殷国的部队全部临战叛变、变节投诚、反出朝歌。
纣王真的那么坏么?孔子的大弟子子贡曾一针见血地指出,姜子牙的这些胡说根本不靠谱,在他们的言论上打个八折对纣王都是个侮辱:“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论语·子罕十九